第一百四十三章 指点迷津

香江的很多电影人，都不是很专业的。
香江的电影公司，很多都抱着捞一笔就走的想法，根本就没想过长久的做这个事业，那就更别说维护这个市场了。
因此，他们通常就像是鲨鱼一样，看到哪个类型的电影赚钱，就一窝蜂的冲上去跟风拍摄，直到把这个系列拍烂，观众们一点都不买账为止。
历史上，就是洪锦宝他们开创的僵尸片电影，就是这样几年时间就被疯狂的拍烂的。
接下来就是85年左右开始的枭雄传记片，比如雷洛、兰波、跛豪等等，也是被一窝蜂的烂片给弄得再也没办法拍摄了。
90年代首当其冲的就是赌片了，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有超过30多部的赌片上映，人们看得都要发吐。
再以后……
香江电影再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如果不是厚着脸皮靠着内地市场苟延残喘，香江电影在2000年左右，就基本上已经完蛋了的。
论这一切的根源，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电影人和投机商人们的原因，而是在于整个香江社会、香江的整体氛围。
全部的香江人，做所有事情都是和做电影一样的，所以电影和他们之前的玩具行业、小电子商品行业等等一样，辉煌之后就垮掉，那是再正常不过，要是不跨才不正常。
但是呢，也不能说香江电影连一个有眼光的人都找不出来。
有眼光的人还是不少的。
第一个就是邹纹怀、何贯昌、蔡勇昌他们嘉禾的一群高层们。
他们历来就很重视国外市场，一直不停的朝着好莱坞发展，为此耗费了大量的利润，取得的成绩还很一般，因此在程龙离开、洪锦宝和许贯文等人威风不再之后，嘉禾最后才难以为继，陷入落寞。
然后面前的这位吴思源，也是其中一位。
在70、80年代或许还看不出来，但到了2000年以后，他努力朝着内地发展，成为香江和内地电影事业联系纽带上的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就能看出他是具有非常长远的目光，以及有着高超手段的电影人了。
前世的吴思源，虽然是从邵氏出身，但一直和邹纹怀他们关系很好，从80年代，思源公司就是嘉禾的卫星公司，他自己也在嘉禾内部兼任了职务，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他会到洪锦宝的庆功感谢酒宴上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程龙今年三月上映的《蛇形刁手》，就是吴思源的思源公司出品的，程龙也是他从罗伟那里借来的，当时给钱约好了让程龙给他拍两部片子，现在《蛇形刁手》已经上映了，安排在下个月月初的《醉拳》，让吴思源既是期盼，又是有些揣揣。
他毕竟不是眼前的少年，不是这个写出火爆剧本如喝水一样的天才，虽然《醉拳》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到底情况怎么样，还得要看市场来决定。
今天的酒宴本来是没有吴思源的，除了他之外，绝大部分的人都是七小福中人，林政英也是和洪锦宝认识超过十年，被认为是洪家班最重要的武术指导了，算得上是自己人。
袁何平除了跟自己的父亲学习武术之外，还跟于师傅学了一段时间戏剧，也称得上是洪锦宝他们的同门。——顺便说一句，这程龙的《蛇形刁手》成名作，就是袁何平导演的。
相比起来，吴思源的关系，还是要远很多。
不过今天他看着程龙很骚包的换了新衣服准备出门，就顺口问了一句，听说是洪锦宝设宴请客吃大餐，而且请客的对象是最近香江电视行业火爆得一塌糊涂的殷俊时，吴思源立刻就动了心，给洪锦宝打了个电话后，也就跟了过来。
他肯定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另外的事儿。
因此，在酒席中途的时候，趁着洪锦宝在和大家高兴的喝酒，吴思源就悄悄的跟殷俊谈了几句。
等到9点左右，酒席都散了以后，吴思源拉住了已经喝了不少酒的程龙。
“怎么？源哥？”程龙有点醉意，但他的酒量很不错，倒是没有醉。
“去里面洗手间洗把脸，然后跟我去一个地方。”吴思源指了指饭店里面道。
此时，洪锦宝他们已经都走了，程龙虽然大嘴巴，但不是笨蛋，知道吴思源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才留自己下来，赶紧的就跑了进去洗漱。
程龙出道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年年初才有了红起来的感觉，而这一切的推手就是吴思源，而且吴思源对他很不错，他当然就愿意听吴思源的话。
片刻之后，洗了脸的程龙走了出来，虽然脸上还有酒晕，但总体来说已经又清醒了不少。
吴思源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人随即走进了距离雪园饭店十几米外的一家茶餐厅。
香江的茶餐厅一般运营时间都比较晚，有的还通宵营业，现在9点过的时候，这家茶餐厅里面的人还不少。
吴思源带着程龙穿过了一楼，到了二楼上，这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程龙一眼就看见了殷俊坐在靠边的一张桌子上，慢悠悠的在喝着奶茶。
“阿俊怎么在这里？”程龙嘟囔了一声。
“我请他过来的，你待会儿少说话，机灵一点，知道吗？”吴思源小声的叮嘱道。
“哦。”
程龙回答完之后，就跟着吴思源一起，笑眯眯的走向了殷俊那边。
“吴先生，龙哥。”殷俊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道。
“阿俊，坐，坐！”吴思源很是客气，“我年龄大一点，你不嫌弃的话，叫我源哥好了。”
“好，源哥。”
殷俊和他们一起坐下，服务员来点餐了之后，殷俊才又说道：“源哥你找我过来谈事儿，我如果料想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龙哥的电影吧？”
“没错。”吴思源没想到殷俊这么的直接，但他也不是扭捏的人，爽快的道：“我想要让阿俊你给阿龙写个剧本，你看怎么样？放心！源哥不会亏待你，嘉禾给你100万，我也给你100万。”
殷俊一愣，“你不是和龙哥只有两部电影之约吗？”
“这个可以和阿伟谈的，他以前找不好阿龙的发展方向，现在我帮了他一个忙，这点事情，相信不难。”吴思源笑着道。
“罗先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特别是源哥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殷俊语含深意的道。
“嗯？什么意思？”
“我都看到了电影院的宣传海报，再有两个星期，龙哥的《醉拳》就要上映了吧？”
“是啊。”
“不知道源哥你对票房的估计怎么样？”
殷俊这么绕着圈儿说话，吴思源有些云里雾里的，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
但他还是老实的说了自己的猜测，“阿龙的这部电影非常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想应该比《蛇形刁手》要好，应该达到400万左右的高票房吧。”
“在我的认识里面，龙哥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明星，只不过之前他的道路走岔了而已。”殷俊不敢说是国际巨星，更不敢说程龙可以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否则两人肯定以为他疯了，“经过了源哥你的开导和启发，我相信龙哥已经弄清楚了他以后要走的路子。那么从此之后，摆在他面前的就是金光大道了。
《醉拳》的票房肯定会很高，我估计应该是500万以上。如果真的是这个票房，你觉得罗先生会愿意再放龙哥给你，让你赚钱吗？而且龙哥达到了这种程度的话，你觉得嘉禾会袖手旁观吗？别忘了，他们可是一直都想要找第二个李晓龙的，你能竞争得过嘉禾？”
吴思源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殷俊想说的话在这里。
只不过，程龙听着“第二个李晓龙”，脸上露出了一丝的不自然。
殷俊见状一笑，“龙哥，这只是人们的偏见而已。李晓龙取得的成绩大家都很敬佩，但是李晓龙就是李晓龙，他只有一个。而你是程龙，金临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成龙的程龙！只要你按照自己的理念走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超过李晓龙的！”
至少李晓龙就没有获得奥斯卡的亲睐。
殷俊在心中加了这么一句道。
有人说，程龙得到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是属于运气好，到了21世纪过后，中国市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所以好莱坞也多有对中国跪舔，奥斯卡自然也不能免俗。
但他们不想一想，为什么偏偏是程龙，不是别人呢？如果没有程龙四十多年如一日的努力拍戏，奥斯卡能给他终身成就奖吗？
程龙一听，脸上顿时好看了许多。
他现在还没有出名，最怕的就是又被人看成什么“李晓龙的接班人”、“李晓龙第二”，作为一个有事业野心的人，他自然愿意做程龙第一。
吴思源就脸色有些难看了。
回味着殷俊说的话，他当然明白殷俊的意思。
无论他怎么看好程龙，他和程龙的合作关系，应该就是这一部《醉拳》而已了。
以后就算程龙跳开了罗伟的公司，也不会来他的思源电影公司，嘉禾肯定会把他抢走。
因此，殷俊才说吴思源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辛辛苦苦的去挖掘程龙身上的特点，为程龙量身定做电影，花了很多的关系请来袁老爷子和袁老八，帮忙衬托程龙，这才有了程龙的《蛇形刁手》的大获成功。
看到《蛇形刁手》的大受欢迎，吴思源立刻就明白自己找对了方向，赶紧的又和程龙合作了这么一部《醉拳》出来，这部《醉拳》程龙有了更多的发挥余地，连嘉禾的何贯昌都认为，他比起《蛇形刁手》要成熟升华了许多，逐渐有了巨星的影子。
连何贯昌那样的大人物……
等一等！
吴思源心中一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何贯昌就隔三岔五、甚至是每天都会来片场看《醉拳》的拍摄了。
如果是以前，他还会不觉得，如今听到殷俊这么一说，何贯昌这老家伙，肯定是早有预谋啊！
难怪，难怪他对程龙是大加称赞，而且还经常拉着程龙聊天，给他仔细讲解电影里面要注意的细节了！
原来如此啊！
这个老狐狸！
吴思源心中豁然开朗的同时，却又是蔚然一叹。
嘉禾既然真的有了这个意思，那自己一个小电影公司，怎么能够和他们抗衡？
想着自己辛苦一场，却是为别人做嫁衣，吴思源心中又是一股怒气涌上来。
程龙此时在旁边也是吓得冷汗淋漓。
何贯昌早就在吴思源不知道的情况下，邀请他吃了好几次的饭了，这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些招揽的意思。
特别是在这一个月时间里，何贯昌已经明说了要他过档嘉禾，一切的违约金都没有问题，而且还直接先给了他一张100万的现金支票！
程龙当时就心动了。
《蛇形刁手》大获成功之后，吴思源给了他5万，程龙人也单纯老实，直接就把50000给了自己的老板罗伟。
罗伟也是做得出来，之前签约程龙，说一部戏给他3000，现在他把程龙借给吴思源，已经收了钱了，然后程龙自己赚了50000交给他，他好歹也得给一半吧？
不，罗伟还是只给了程龙3000。
程龙当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和罗伟的合约到1979年就到期了，如今只是一年左右的时间而已。
自己已经比较出名了，罗伟却还是像对待小喽啰一样的对待自己，程龙自然是不大高兴。
于是，何贯昌的这100万现金支票就给程龙鬼迷心窍的揣进了怀里。
程龙最信任的人，自然不是罗伟，更不是吴思源，而是他的经纪人陈志强。
程龙当年觉得自己拍戏无望，就跑回了澳大利亚准备做其它的工作，就是当时还在罗伟电影公司当经理的陈志强追到了澳大利亚，把他给找了回来。
而且程龙这个艺名，也是陈志强帮他取的，之前程龙的艺名叫做元楼，元龙是他师兄洪锦宝。
正是因为患难与共，程龙把陈志强看成了自己的兄长，而陈志强也是他的经纪人，所以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讲。
这事儿程龙回去就跟陈志强说了，陈志强听了之后，马上就让程龙把钱给退回去。
程龙不愿意，陈志强就跟他说了三句话。
“你愿不愿意忘记罗伟这几年对你的扶持，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走人？”
“嘉禾那边，挖你出得条件这么高，合同肯定要更加苛刻，否则他们怎么赚回钱？”
“为什么不等到你更加有成绩了，再待价而沽呢？你认为现在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听着这话，程龙立刻顿然醒悟，把钱退回给了何贯昌，这倒让何贯昌大为吃惊了一番。
但何贯昌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对程龙越发的欣赏，提出要收程龙做干儿子。
以何贯昌的身份地位，做程龙的干爹，那纯粹是抬举他了，以后程龙有何贯昌帮忙，他自然而然就会在电影圈子里更加的发展顺畅。
这事儿程龙却还在犹豫，毕竟他知道何贯昌就是为了招揽他去嘉禾，有着陈志强的提醒，他现在还没下决定。
今天吴思源来找殷俊给他写剧本，程龙是非常高兴的。
师兄洪锦宝因为有了殷俊的剧本，一下子从之前的一两百万票房，猛的上升到了500万票房可期，这样的天才人物能给自己写剧本，那真是求之不得。
可程龙没有想到，殷俊不但没有答应写剧本，还直接讲出了为什么不写剧本，其中就牵涉到了程龙的未来。
程龙的惊骇关键在于，殷俊的分析跟陈志强为自己分析的未来道路差不多，他之前根本就没有跟自己接触过，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熟悉，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幸好现在吴思源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程龙了，否则他肯定能发现，程龙和嘉禾的接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吴思源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气恼、无奈、绝望……等等负面情绪都堆积了起来。
“源哥，我倒认为，你用不着失望。”殷俊等了一会儿才说话道：“其实，我觉得这事儿对你是好事。”
“好事？”吴思源苦笑了一声。
“它会让你看清自己，从而找准自己的方向。”殷俊道。
“嗯？”
“我说的那些，证明了你不适合自己培养明星，然后壮大自己的电影公司。你适合有了好剧本之后，邀请好的明星来出演自己的电影，这样大家合作赚钱。”殷俊道，“比如说龙哥，你说以你帮他找准方向的恩情，有什么电影，你请他帮忙拍一部，他总不会不同意吧？”
“当然不会。”程龙此时连忙道，“源哥，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有召唤，我一定会尽力来帮忙的。”
“然后，你有着出类拔萃的眼光，这样你就可以看到别人的剧本好，就投资进去，跟那位导演合作，大家一起把电影做出来，这样不是又一起发财吗？”殷俊道，“你就这样做一个投资者，而不是一个经营者，不是一样的能赚钱，能提高自己的地位吗？”
吴思源闻言眼睛是越来越亮。
等到殷俊说完，他眼中光芒直闪，显然是被激发了灵感。
就跟殷俊说的那样，从这条路停下，然后看看别的道路，说不定会是更加宽阔笔直，更容易通向成功呢？
事实上，前世吴思源在没有招揽到程龙之后，他并没有走向失败，因为正好这个时候佳视倒闭了，他把佳视里面那个表现不错的新人监制签到了自己的公司。
这个监制的名字叫做徐客。
虽然徐客只是拍了两部电影之后，就被新艺城招揽了去，但徐客对吴思源还是很记恩的。
于是等他成立了工作室后，就加深了和吴思源的合作，包括李联杰的黄飞鸿系列，基本上都是吴思源帮忙拉的资金，然后亲自帮忙做的监制，最后两人一起在武侠电影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恰好就是和殷俊跟他指的路一样。
吴思源这种没有大靠山，却有着出色眼力、高超的交际手腕的人，就适合这种套路！
而殷俊还有话没有对他说。
如果吴思源这么历练个几年的时间，殷俊的电影电视事业做起来之后，就会委托他去内地进行先一步的耕耘发展。
有了丰富经验的吴思源，到时候肯定是如鱼得水，定然能为香江电影进军内地市场，铺垫出一条光明大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