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铁男》【一】

从娜娜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又下大了。陈明科和王诚都将便服裹得严实了一些，王诚还不停地踢踏着，似乎这样就能够取暖了一样。

“哎哟，乖乖，这一会儿怎么雪就又下起来了啊，”王诚不满地嚷嚷着，“还真想在这店里多坐一会儿啊，顺便叫个不错的小妞来个全套服务……估计够我一个月剩下来的零花钱了。”

“你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说明你想让自己以后再也没有零花钱。”

“别了，头儿，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了那么多次举报我，我这不也没事吗，嘿嘿……”

看着王诚那得意劲，陈明科“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出了“窑子”，王诚也赶紧快步跟上。

虽然说在包大富那边稍微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到了娜娜理发店那边打听的倒是一帆风顺，立刻就问出了结果来。

“三天前的？你说的是小芳？”正坐在前台做黄瓜面膜的中年胖女人一脸嫌恶地说道，“那婆娘还真是能搞，我真恨不得她死在外边哟！”

按照中年胖女人的说法，那个叫白芳的女人今年二十六岁，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来这里干，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前几天突然留下了一屁股债跑路了——这女人这一年多来在地下赌场欠了足有二十多万的赌债，而等到债主找上门来的时候一群姐妹们才刚知道这事。诉说的过程中胖女人一副“你们可得替我们做主啊”的口吻，仿佛真的她自己也成了受害者一样，当然，陈明科是不吃这一套的。说到底都是窑子里的女人，能当上妈咪的都是在这种场子里混过二三十年的了，怎么可能单纯到不知道自己家的小姐出去赌？这种小姐全身上下不良嗜好多的一大堆，你说那店里没几个赌博、吸毒成瘾的，陈明科是肯定不信的。他估摸着是他和王诚去找包大富麻烦的时候小千旅馆的妈咪给这边报了口信，让她回答的时候说话小心点。虽然嘴上说的损了点，但实际上“窑子”里面这群女人的利益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这种程度的包涵还是可以有的。

至少目前已经确定了一个死者的身份，这就很不错了。从“窑子”出来走了一段路之后，陈明科立刻拿出手机跟周文鼎通话，一方面报出了“白芳”这个名字，另一方面打听一下被发现的第三个死者的情况。

“跟之前两个一样，第三个死者身上也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证物，我正派人在周边打听关于死者的消息，”周文鼎说着顿了顿，“应该就是在北区和东区一代活动的女流浪汉，就算是进行走访也不能指望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陈明科“嗯”了一声，他知道这种不在收容所里面的流浪汉的身份比那些黑工、妓女什么的还要难查。他们是城市管理之中真正的苟延残喘的生命，对于自己的过去一般只会保留下最为凄惨的部分，除此之外的身份、人际关系统统都剩下了“流浪者”的标签。去年城市里发现了超过二十具流浪者的尸体，除了冻死、饿死、病死的之外，有八人是被人杀害的，而由于他们多数时候不在有监控的地方露面，给当时的调查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受害者是一个流浪女，这样的话和之前所推测出来的两个受害者就有了明显的不同。而且，听周文鼎说了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也越发让陈明科无法理解这个“李金铭”对于犯罪对象的选择了——难道真的是“铁根”在驱使着他去奸杀女人吗？

带着这种听上去荒唐至极的猜想，陈明科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警车停靠的地方。此时地面上已经积了五厘米多的雪，陈明科和王诚身上也已经是一片白。王诚这一路上竟然没说什么废话，这让趁明科有些惊讶。

抖掉了身上的雪后，两人坐进了警车。陈明科打开了雨刷，挂掉警车玻璃上的积雪，但是并没有立刻开车的意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伴随着雨刷的动作上下摆动着。

“头儿，怎么了？”王诚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边问道。

“王诚，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东西，算是在这次案件的调查组里面都还没有完全公开的，”陈明科缓缓说道，“我只会说一遍，你爱听不听，听了的话也不能跟别人说，跟别人说了的话咱们俩就得一块倒霉了。”

陈明科这一番话把王诚唬的有点懵，他只好点了点头，也不敢一口说死。不过陈明科就没想那么多了，因为他知道，那个笔记本的事情大概最迟到今晚周文鼎就会公布了，到时候很可能重要人员人手一本复印件。

随后，陈明科就快速地跟王诚讲了一遍笔记本里面的内容，整个过程很快，中间王诚就是半张着嘴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讲完之后，陈明科舒了口气，问道：“这个你怎么看？”

“啊……啊？”王诚抖了抖身子，似乎才反应过来，“头儿，什……什么怎么看？”

“按照我们正常的思维来说，这本笔记更像是一本胡思乱想的色情小说。创作者是一个病态的人，他幻想着自己有着一根‘铁根’，并用‘铁根’连续奸杀了三个女性……这在一般人看来，都是胡说八道，因为人是不可能长出铁根来的，这都是笔记本的原主人的幻想罢了。但是，所谓‘铁根’的受害者却又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可是，头儿……就我看过的那具尸体的话，那死状虽然确实下体看上去是被捅穿了，不过那根你说的那个什么铁根差的太远了吧！”

“实际上我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周队这一次提到的死者的表情、以及这一次被发现的死者身份，都让我非常在意……”陈明科说着，突然间话锋一转，“你看过《铁男》吗？”

“铁男？你说的哪个铁男？”王诚依然是一脸懵逼，“我就知道有个演员叫铁男来着……”

“没看过啊……那挺好的，说明你的爱好还不算糟。”

“不是，头儿……你这什么意思啊？说的神秘兮兮的。”

“一部上世纪八十年代拍摄的日本限制级电影，”陈明科缓缓说道，“讲的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逐渐变成一个金属人的故事。整个故事不算复杂，但是表演、拍摄和光影利用的水准非常高，镜头冲击感很强……哪怕是看过这部片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我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十多年？”王诚歪了歪头，“头儿，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案子跟这个叫《铁男》的片子有什么联系吗？”

“从第一眼在那个筒子楼的房间里面发现那本笔记本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想到了这部电影。当年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有两个镜头给我印象最为深刻——一个镜头是男主角的梦境里面，一个胯部长出一根金属管制成的阳具的野性女人，将那根阳具插入男主角的肛门；还有一个是男主角的阳具变成一根螺旋钻头，将与他纠缠在一起的女友的身体刺穿。这在当初我那不成熟又迫切渴望成熟的心里面留下了不小的震撼，到了如今，看到了‘铁根’两个字的时候，我就先想到了这两个画面。”

“但是那也只是电影而已吧，现实怎么可能真的出现那种什么铁男啊？”

“说的不错，电影终究只是电影……在这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

陈明科犹豫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了。

对啊，还能不过什么呢？现实中真的会存在那种金属混凝土中诞生出的怪物吗？真的仿佛是玩笑一般。

但是……谁又能保证那不是怪物？

“算了，说了些没用的，”陈明科说着发动了警车，“真要是怪物的话，也只是让咱们的破案变得更困难罢了！”

“头儿，你真是神经兮兮的。”

陈明科没有理会王诚，打开了刮雨器，直视着前方缓缓行驶着。雪越下越大，逐渐将这条老牌坊街吞没。

那年的那天是不是也下了那么大的雪？现在的省会是不是也下着这么大的雪？陈明科稍微想了一会儿，却发现脑海中的画面突然间显得有些模糊。

对了，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去过了……那座城市的形象，竟然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变得模糊了吗？

她也会变得如此模糊吗？

“夜雪……”

陈明科嘴里喃喃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