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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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挽救危局的辦法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汾水南岸,壹營又壹營的士兵渡過便橋。
  橋已經搭了幾日了,壹夜漲水數尺,幾乎淹沒到了兩軍營地附近。
  軍士們趟著積水,艱難地向外圍擴展著防線,方便後續大軍過來。
  劉訓帶著兩千晉兵列陣於幹燥的高地之上,先用強攻勁弩攢射,被壓制後,幹脆沖下高地,迎上了剛抵達的絳州軍壹部。
  邵樹德在河對岸的望樓上,看到的便是如此滑稽的壹幕:雙方數千人趟著沒到小腿骨的河水,艱難地行走在黃泥湯裏,互相交兵的過程看起來就像戲臺上那假到極致的對打壹樣。
  他匆匆下了望樓,在親兵的護衛下翻身上馬,朝河對岸行去。
  有哨騎遠遠奔來。及近,下馬躍入水中,連滾帶爬到邵樹德馬前,稟報道:“徐將軍已去下遊尋找涉水過河地段,準備追擊賊軍。”
  “讓他抓住機會,窮追猛打,能留下多少敵軍,就留下多少!”
  “遵命!”哨騎行完禮後,又匆匆離去。所過之處,水花四濺。
  便橋很寬,親兵小心翼翼地拉著馬轡,護送邵樹德過了河。
  仿佛慢動作壹樣的打鬥還在繼續。
  看著不成章法,但卻非常血腥。晉兵是拼了老命了,想要阻止夏軍追殺。這讓人稍稍有些詫異,幾緡錢的賞賜,妳玩啥命啊?
  追擊行動從壹過河就展開了。
  除徐浩所領的鐵林軍三千軍屬騎兵外,孟知祥、慕容福二人還帶著侍衛親軍兩千騎出動,沿著敵軍潰去的方向,奮勇追擊。
  渡過汾水的步卒也越來越多。
  他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從兩翼包抄過去,逐漸將唯壹還在抵抗的兩千晉兵擠壓到了角落。
  邵樹德收回目光,帶著親兵策馬奔上了壹處高坡。
  大概有好幾年了吧?這幾年裏,他甚少到廝殺壹線了。壹般都是坐鎮後方指揮,統籌全局。
  畢竟,帥和將是不壹樣的。
  托他的“福”,鐵林軍與敵人面對面搏殺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以至於邵樹德都在擔心是不是把這幫家夥給養廢了。
  如今看來,壹切還好。幾年時間還不至於墮落。若再長壹些,比如十幾二十年不曾見血,那可能就真的廢了,因為有經驗敢打敢拼的老兵年紀到點,新人在優渥的生活中成長緩慢,那才是真的完犢子——就像後梁末帝時期的汴梁禁軍,裝備壹流,但戰力排名第二的天武軍卻被李存勖輕視,認為他們不如朱全忠時期的前輩能打。
  “派人去勸降劉訓。”邵樹德看著正在困守猶鬥的晉兵,說道。
  雙腿沾滿泥巴的王瑤跑了過來,道:“叔父。王珂已經帶人先遁走了,然賊軍尚有兩萬之眾,倉皇間棄了營地,哪可能個個跑那麽快?侄請求帶兵追擊,定斬王珂首級獻上。”
  邵樹德看了他壹眼,笑了笑,道:“侄男稍安勿躁。我已遣騎軍繞路進行追擊,若賊軍只顧逃命,定有斬獲。若有斷後埋伏,也不至於吃大虧。絳州軍士,久戰疲憊,先在此休整吧。”
  “還是叔父思慮周到,侄不及也。”王瑤恍然大悟,贊道。不過臉上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有壹股失落和不甘心。
  戰場那邊,廝殺已進行到了尾聲。五千絳州兵,外加四千從左右兩翼包抄過來的鐵林軍,踩著泥濘的黃湯,壹步壹滑,幾乎將殘存的千余敵兵完全擠進了汾水。
  “劉將軍,爾等家小皆在河東,何必為王珂賣命呢?我家大帥說了,棄械者免死,爾等若降,任爾自去,如何?”
  喊話的人足有數十人之多,挑的全是大嗓門,分布各處,務必讓這些晉兵聽到。
  正待決死拼殺的晉兵聽了,紛紛意動,手底不由地緩了下來,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主將劉訓。
  劉訓暗嘆壹口氣,看了看西南方的驛道。
  王珂帶著兩千多騎兵先跑了,緊隨其後的是陶建釗部數千人。張漢瑜部,主力已經潰滅,甚至就連他本人,都失陷在了汾水北岸。
  最後那兩萬余人,能逃回去三分之壹都要燒高香,多半還沒這麽多。
  兵敗如山倒!王珂的節度使寶座,已經輸掉了大半。
  而就在他思慮間,就已經有大群鐵林軍士卒從不遠處繞過,沿著蒲軍潰逃的方向追擊而去。
  他們的斷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降了!”劉訓心灰意冷,將長槍扔在泥水裏。
  千余名晉軍士卒也丟了器械,滿臉解脫之色。
  “收繳器械。人先看管起來,後面安排人手,將他們送到險地關,交給康君立。”邵樹德吩咐道。
  “遵命。”
  ……
  長安太原大驛道蒲絳段,潰兵綿延上百裏。
  從最北邊的秦村,到稍南邊的寶鼎縣、粉店,以及跑得最快的王珂所部臨時屯駐的辛驛店,到處是橫七豎八躺在路邊直喘氣的蒲兵。
  走得匆忙,食水都沒來得及帶,稀裏糊塗就跟著軍官逃了。結果逃著逃著還走散了,軍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軍官,亂作壹團。
  壹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正在路邊破廟裏做飯的蒲兵手忙腳亂將火堆熄滅,不敢出聲。
  幸好騎兵並未在此逗留,他們風馳電掣般地往南追擊。
  軍士們心中非常快意,去追吧,追那些將佐,不要來禍害咱們大頭兵了。
  這壹仗,輸得稀裏糊塗!突然間就聽聞北岸敗了,突然間就要逃跑了,底層軍士們信息渠道有限,不知道怎麽敗的,更不知道大人物們為何要逃跑,只能暗嘆晦氣,攤上這麽個無能的留後,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他坑死。
  侍衛親軍千戶孟知祥帶著三百騎兵,看著路邊藏在草叢裏,躲在村落間,坐在田埂上的潰兵,根本就懶得管。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趕上王珂。
  雖然希望不大,王珂所部的馬匹多半不少,但人總得有夢想不是?萬壹抓住了呢?
  戰馬繼續向前奔馳。
  突然從路旁沖出百十個潰兵。孟知祥嚇了壹跳,下意識抽出騎弓,連續兩箭,壹人斃命。
  “別射了!別射了!”潰兵頭領躲到了樹後,大喊道:“我等願降!”
  “滾壹邊去!”孟知祥懶得搭理這些人,壹甩馬鞭,繼續前進。
  “可是絳州王使君的兵?我等願降矣。”潰兵頭領高聲道:“我等擁王使君入河東,保他做留後,王使君賞壹人兩匹絹就行。”
  沒人理他。隆隆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看著似乎是夏賊,不是王使君的兵。”有人突然說道。
  “嗯?夏賊?那不降了!走小路趕回河東。王瑤若來,咱們便降了他,然後保他和夏賊幹!河中這壹府四州,還輪不到外人做主。”
  “是極。大部分弟兄其實是潰散了,好好收攏壹下,人還是夠的。”
  “王珂打的什麽狗屁仗!稀裏糊塗,連夏賊的面都沒見到就敗了。”
  “蟲兒不會打仗,當不得人主。”
  潰兵們七嘴八舌,相互攙扶著走了。
  孟知祥連催馬兒,壹日間便抵達了寶鼎縣。第二天傍晚又追至辛驛店。
  路上抓了幾個潰兵拷問,得知王珂前壹日便拔營啟程,奔回蒲州了。
  畢竟,新驛店離河中城只有三十五裏,須臾可至。
  從河中城到雙方交戰的汾水之畔,總裏程也不超過壹百八十裏,如果壹心跑路,確實很難追上。
  “這幫混蛋,跑得倒挺快!”孟知祥長嘆壹聲,招呼將士們往後走,壹路收降敵軍潰兵。既然抓不到王珂,那麽就削弱他的力量,剪除他的爪牙。
  河中衙兵,能抓幾個是幾個,總之不能讓他們再安安穩穩回到河中城了。
  ……
  河中城之內,氣氛嚴肅,甚至可以說是緊張了。
  三萬大軍出征,回來的還不到三千。雖說陸陸續續還會有壹些潰兵跑回來,但慘敗已是大概率事情。
  王珂本就非常單薄的威望,遭此致命打擊,壹路下滑到了趨近於零。
  “夫君,何須憂心?”妻李氏靜靜坐在王珂身邊,道:“妾已給阿爺寫信求援。只要好好守住河東縣,未必就沒有轉圜的機會。”
  “嶽父的援兵到何處了?怎麽至今還沒動靜?”王珂急道:“若來得再晚壹些,怕是只能給我收屍了。”
  李氏靜靜地看著丈夫,嘆道:“夫君,事已至此,嗟嘆何益?妾聞邵樹德不是嗜殺之人,對子侄後輩也非常寬厚。便是這河中城破了,又能如何?夫君若不願和妾壹起回晉陽,妾就陪著夫君入朝。”
  “入朝?”王珂壹楞,沒說什麽。
  這——似乎也是條出路。
  對於在藩鎮兼並戰爭以及內部權勢爭鬥中失敗的人,請求入朝之時,朝廷還從沒拒絕過。
  以使相的身份入朝,實權宰相肯定別想了,但得壹個清貴職位,似乎也不錯。
  時瓚已經入朝,李匡威即將入朝,難道我王珂要成為最近幾年來,第三個入朝的藩鎮重要人物?
  “夫君。”李氏坐近了壹些,低聲道:“而今需厚賞親兵親將,陪夫君壹起跑回來的軍士們也要多發賞賜。時局危殆,城內的舊有衙兵心思叵測,說不定哪天就把夫君綁了,扔出去獻功。夫君得有自己人,共過患難的人最適合提拔任用了。”
  “這……”王珂猶豫了,道:“如果只賞這些人,會不會惹得其他軍士不滿,鼓噪鬧事?不妥。”
  李氏見自己的建議沒被采納,氣得將茶壺頓在案幾上,再不說話了。
  王珂看著自己妻子,眼神微微有些閃爍。或許,還有壹個挽救危局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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