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韭菜东南生

历史军事

1642年,大明崇祯十五年一月。 松山。 冬日的阳光冰冷的照射在山顶的皑皑白雪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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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唇枪舌剑

崇祯十五年 by 韭菜东南生

2022-1-10 19:57

  宋玫很镇定,他心中有数,皇太子会站出来支持自己,因此面对汹汹攻讦,他不慌也不怒,缓缓道:“陛下,漕运固然安全,但运河年年淤塞,年年清淤,耗费的人力物力,每年将近百万,海运虽然有船倾人覆的危险,但除了修建码头之外,再无其他费用,纵使船只有损失,但平均下来的耗损,非但不比漕运多,反而是少许多。”
  “宋侍郎怎知海运损耗低??”户部漕运司郎中吴钊燮立刻反对。
  “我为工部侍郎,清淤河道和建造船只都是我工部的事务,两者费用我最是清楚,海上大风大浪,船只倾覆的凶险,一年或许会有一两次,但看风避浪是船家的根本,只要行船得当,及时避风靠岸,就不会有船只倾覆的危险。清淤的费用却必不可少,而且有逐年增加的趋势。两者相比,当然是海运更有利。”宋玫声音平和。
  “天道无常,海上的风浪岂是宋侍郎能预判的?万历元年的悲剧,难道你不知道?漕运改海,漕兵漕丁又如何处置?一旦聚啸生事,岂不又是一场风波?刚刚设置的厘金局,又如何处置?一条京杭大运河,难道要被废弃吗?”吴钊燮一连五个逼问,个个锋利如刀。
  “吴郎中问的好!”
  选郎,郎中的别称。
  “漕运不可轻动!”
  “臣附议!”
  一片对吴钊燮赞成和对宋玫的反对之声。
  这一点都不奇怪。
  明清两代的漕运制度其实是平衡国家、地方和部分官僚集团利益的结果。河道官员一方面放大海运的危险,一方面不断强化自身存在的合理性与重要性,这是官员利益;一旦漕运改海,那些倚仗漕运繁华的城市,必然衰落,这些城市和这些城市出身的官员必然要反对,这是地方利益;漕运关乎几十万人的饭碗,关系运河沿线的稳定,这是国家利益。
  这三个是海运明明优于漕运,但却始终不能持续执行的制度上的因素。
  龙座上,崇祯皱着眉头,耐着性子仔细的听。
  虽然辽东和流贼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但漕运海运之争关系到大明钱粮的转运,也是重大议题,他不得不听。如果是其他话题,他早就出言喝止了。
  朱慈烺淡然而坐,目光徐徐扫过殿中群臣,心想,除了后排的沈廷扬,难道朝中就没有海运派吗?
  刚想到这,就有海运派出来了。
  吏部郎中李明睿。
  崇祯十七年,满朝文武中最旗帜鲜明的支持崇祯南迁的人就是李明睿,为此崇祯还特意单独召见李明睿,两人整整详谈了一夜,从此可知,崇祯并非不知道危局,也并非没有南迁之意,只是抹不下面子,想让朝臣形成共识,一致恳请他南迁,他顺水推舟的答应,就可以避免逃命皇帝的尴尬名声。
  可惜啊,朝臣不配合,首辅陈演第一个发对。
  南迁之事不了了之。
  朱慈烺穿越而来,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天的早朝,身为吏部郎中的李明睿一直默默,站在百官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今日海运议题,算是把李明睿激出来了。
  “陛下,漕运海运之争已经有数十年,利弊皆有,臣以为,在如今朝廷财政困窘的情况下,漕运改海已经是不得不的选择了,据臣所知,漕兵漕丁的饷银已经拖欠三个月,今年清淤的钱粮也还没有着落,如果今年不清淤,来年漕运必然受到影响,拖到后年,漕运必然受阻。一旦漕运受阻,南方的粮米运不到京畿,京畿粮价必然暴涨,与其到时措手不及,不如未雨绸缪,海运漕运并行。”
  李明睿道。
  话音不落,就有人跳出来反对:“陛下,宋玫李明睿乱国之言,不可听从啊。”
  居然是工部商户魏藻德!
  朱慈烺微微惊异,这一位“状元郎”在朝堂上从来都是安安静静,除非是崇祯询问,又或者是关系到他工部事务,否则他很少跳出来说话,今天怎么忽然改了性子?瞄了一眼首辅周延儒,忽然明白了。
  周延儒表面中立,但对“漕运改海”之策,他心里是反对的,受他影响,整个内阁和六部大臣也都是反对的,但想不到今日六部中的工部侍郎居然跳出来支持“漕运改海”,周延儒的第一直觉就是受人指使。
  宋玫做工部侍郎已经快十年了,一直默默无闻,跟朝中众臣来往很少,指使他的人能有谁呢?周延儒第一怀疑的就是宋玫的上司,工部尚书魏藻德。
  周延儒目光一扫,魏藻德就明白其中的含义了,他能成为工部尚书,除了皇帝的溺爱,首辅周延儒的大力推荐也必不可少,周延儒等同是他的恩师,他可不敢得罪,所以他必须马上自清。
  魏藻德大声道:“陛下,漕河虽然每年都得清淤,且费用不少,但漕运保证南粮北运,功不可没,现在又增设了厘金局,未来的收入必然大大增加,何至于现在要漕运改海?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所以漕运绝不可轻动。前日漕运总督史可法有奏,虽然钱粮短缺,但漕运清淤绝不会怠惰,漕运绝对会畅通,臣以为,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说漕运可能受阻之人,都是别有用心!”
  状元郎出身,说话果然犀利。
  宋玫面容不变,年轻的李明睿却是面红耳赤。
  朱慈烺皱眉。
  这个魏藻德,谈事情就谈事情,为什么攻击人身?身为工部尚书,攻讦一个小小的郎中,不怕失了身份?
  魏藻德继续说:“且漕运是我大明的祖制,当初太祖成祖只所以禁止海运,一来是海运运送艰险,风险太大;二来常有外寇利用海运在我大明海岸生事,且海运藏污纳垢,不法之徒极多,一旦开放,只怕沿海之地又要生出很多是非,因此臣以为,海运万万不可轻启!”
  朱慈烺不动声色,心说魏藻德还真是周延儒的狗啊,明明不想发表意见,只不过被周延儒扫了一眼,立刻就像是打了兴奋剂,变成斗犬了。
  群臣都看着宋玫,看他如何应对?
  宋玫是工部侍郎,魏藻德是工部尚书,两人意见截然不同,这一番工部内战,还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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